阿莱德琳

   

【神夏华福】迷失东京 Lost in Translation(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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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车站的时候,他可以看到几个穿着校服的女高中生围着一个打扮成动漫玩偶的人叽叽喳喳地说话。他正朝那个方向投去目光,夏洛克却突然从他身后绕了个圈,挡在了他面前。


“你在看什么?”夏洛克眯着眼睛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当夏洛克看到那些年轻女孩的时候,他故意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你喜欢未成年女孩?”


“什么?当然不了!”他失声否认。


“所以你喜欢什么?动漫人物吗?就是因为这个,你才会来这么远来这里?”夏洛克追问道。


“不,不是的。我……”


他知道就像任何一个百无聊赖的年轻人一样,夏洛克并不是真的要从他这里问出什么答案来,只是想拿他寻开心而已。但即便如此,他也仍然控制不了想要解释清楚的冲动。他想也许这是因为克里斯托弗,他总是想要坐下来和那孩子好好谈谈,但这个愿望却从未实现。


“说实在的,夏洛克,我们两个不是一代人。有很多你说的东西我都不明白。其实我并不知道什么是动漫。昨天我在手机上搜到一些附近的‘漫展’,但我也不明白那究竟是什么。我想对于日本,你一定比我更了解。毕竟你还年轻,什么都愿意去弄清楚。”


“我只是开玩笑而已。您真是无趣。”因为他严肃认真的回答,夏洛克显得闷闷不乐。这个年轻人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手机上,他一只手塞进大衣的口袋里,另一只手的拇指开始不耐烦地上下滑动手机屏幕。他是如此的阴晴不定,就像个被惯坏的孩子。如果不是已经摸清了他骄傲的脾气,约翰恐怕还要为了安抚他颇费一番心思。


“既然我有这么多不明白的东西,你能花些时间解释给我听吗?”他故意说。


“那当然了。每件事里我最喜欢的部分就是解释。”夏洛克一下子又来了兴趣,他收起手机,开始高高兴兴地把自己通过社交平台参与一场大型线下寻宝游戏,结果不费吹灰之力就拔得头筹的事讲给他听。他说自己不愿意去做跑腿的脏活,所以全程只是躺在套房的沙发上划动手机,仅凭游戏官方在网站上发布的只言片语和在线实景地图就推测出了寻宝游戏的最终地点所在,速度远超其他所有参赛者,令游戏举办方大为惊奇。他说他们甚至打算在即将到来的一场漫展上颁一个奖给他,只不过他并不打算去现场领取。


“为什么?”他问。


“只是小打小闹而已。没人会因为我获得了一个线下寻宝游戏奖而感到高兴。”夏洛克撇了撇嘴。


“我会的。因为那是你比他们都聪明的证明。你以后甚至可以以此为生,恐怕除了你之外,很少有人能做到这一点。”他说。


“您只是哄我高兴罢了。”夏洛克红着脸咳嗽了一声,故意迈开腿走得很快,好让他跟不上他,也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他们穿过游客拥挤的景点街道,两旁是挂着灯笼的木质古建筑,店铺里售卖奇怪的当地小吃与纪念品,有穿着传统服装的年轻女人向往来游客躬身问好,端上茶点。他尝试了一小块绿色的糕点,似乎是用茶叶做成的,但味道令他难以形容。此时夏洛克忽然凑过来,像猫抖动胡须一样翕动鼻翼。他想把糕点递给夏洛克,但后者警惕地迅速远离,断然拒绝。他没有办法强迫这个坚定的年轻人多做尝试,所以最后只好作罢。


“你应该买这个给你的女儿做礼物,那个喜欢草莓和爱心图案的小女孩一定会喜欢这些。”夏洛克在一家纪念品店前面停下脚步,弯下腰,聚精会神地端详起玻璃橱柜里小小的瓷器摆件。


他起初以为瓷器上的图案是尖耳的狐狸,并因此有了不愉快的联想,但他很快发现那些都是神态各异的小猫。“我觉得这个像你。”他指着其中一只说。


“什么?不!”夏洛克皱起眉头,尖声反驳道。他十分不满地用手肘戳了约翰一下,然后气鼓鼓地走开了。


中午他们在附近吃午餐。他尝试了一些当地的鲜鱼汤,结果味道意外的不错。夏洛克仍然拒绝吃任何东西,他只是一边小口啜饮着一杯从星巴克买来的咖啡,一边把一条腿随意地搭在另一条腿上,懒洋洋地靠在桌边,注视着来往的行人。


“说起来,”他用纸巾擦过嘴,然后开口道,“来这里之前,我对日本的印象仍然停留在世纪初的那些美国电影。人人都是会用剑打斗的武士,住在长着樱花树的山野村庄里。他们骑马,不用电,戴着奇怪的斗笠,能随口说出禅宗的哲理和创作诗句。游客们来到这里,都是为了追寻一场与众不同的心灵净化之旅。”


“我的老天。”夏洛克轻蔑地哼了一声,“真是典型的帝国士兵。哦,不用提醒我,我可没有忘记,您曾经端着枪入侵过阿富汗呢。”


“反恐战争不是入侵。”他没什么底气地反驳道,“再说了,那又不是我一个人去的。”


“当然了,您不可能是一个人去的,不过您却有可能一个回来,然后再告诉别人,您就是全部的队伍。”夏洛克似乎因为自己能开这么出色的一个政治玩笑而感到异常兴奋,忍不住自顾自地咯咯笑了起来。


然而他却因为夏洛克刻薄的嘲笑而深感郁闷。他的思绪又回到了约书亚·卡斯迪奥悲惨死去的那个夜晚,那孩子丧命的时候可能比现在的夏洛克还要更年轻。他被土制炸弹炸烂了半边身子,手指和扳机一起烧成了焦炭,只有一只眼睛还能勉强睁开。卡斯迪奥仅凭最后一口气坚持到了后半夜,最终还是在极度恐惧和痛苦中死去。但至少那孩子至死都握着枪把,以一个战士的身份牺牲在属于他的战场上。想到这里,他又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漂亮的富家男孩,忍不住摇了摇头,嘲笑自己的无知。这种养尊处优的孩子只会标榜自己的特立独行,坚持自己的怪异打扮,在社交网络上发帖支持少数族裔和性少数群体的活动,除此之外,怎么可能再要求他们理解战争的残酷,和已然过去的黄金时代里那些真正的勇气、友情与荣誉?他一生注定难以磨灭的那些驻扎在阿富汗山区的夜晚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玩笑,而约书亚·卡斯迪奥的经历在他们看来也只不过是天方夜谭罢了。


夏洛克一定注意到了他的闷闷不乐,但对此不屑一顾,甚至还有可能因为成功冒犯了他这个保守的老家伙、令他哑口无言而感到十分得意。他对夏洛克毫无办法,只能劝自己,夏洛克也不过是个半大男孩罢了,他又何必对一个孩子的事这么认真呢?他们避开人潮拥挤的景点街道,去了一处位置更偏僻的庙宇。寺庙门前栽种着郁郁葱葱的树木,夏洛克一时兴起,加快脚步跑上了庙前的阶梯,双脚踩在了古老建筑的门槛上面,这让他看起来忽然就比周围人高出了一大截,尽可以睥睨众生。


“夏洛克,别这样。”不知道这样做是否违背了当地的文化民俗,他只能低声提醒道。


“我就不听你的。”夏洛克瞥了他一眼,一只手扶住门框,故意像踩在平衡木上面一样摇摇晃晃。


他有一瞬间的慌乱,但随后又释然了。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如果有人问起,他就说他们是美国游客,反正当地人也不一定能分得清楚,这样也许能帮他们减少很多麻烦。


夏洛克原本站在门槛上漫不经心地晃来晃去,但他的动作却突然停下了,他眯起眼睛看向前方,不知道是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顺着夏洛克的目光,他看见一小簇穿着隆重传统服饰的本地人款款走来。白衣白裙、戴着白帽、白脸红唇的年轻女人在阶梯前停下脚步,动作轻柔地将自己的手递到身旁黑衣年轻男人的手中。一开始他以为他们可能碰巧遇到了什么当地节日,或者撞见了附近的传统习俗表演。但忽然间,他明白了过来。


“那是一场婚礼,我想。”他喃喃说,转头看着夏洛克。夏洛克一言不发,迈开双腿离开了原本吸引着他的古寺门槛,然后自顾自地走到旁边去,拨通了一个不知道是打给谁的电话。他无意偷听夏洛克和电话那头那人的对话,只是恰巧有风吹过,把其中几句刮进了他耳朵里。


“是的,我在一个寺庙里……”夏洛克说,“……当然了,我见到了一些和尚在诵经,只是我不知道他们念的究竟是什么。我还见到了一对在寺庙里举行婚礼的新人……是的,我知道,我会早点回去的。你去吧,我不打扰了。你也早点休息,回见。”


挂断电话之后,夏洛克脸上突然露出一种令人心碎的神情,像是在树林里迷了路的流浪动物。这个高个子的年轻人站在树下,四处张望,怅然若失。但因为注意到他在看,短短数秒之内,夏洛克就收敛了自己的悲伤,坚定地抿起嘴唇,换上了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这个地方真是无聊。”夏洛克走到他身边,耸耸肩说。


“刚刚打电话给你丈夫了?但他还是很忙,所以不能见你?”他问。


“您究竟什么时候能改掉这个偷听的坏毛病?”夏洛克的眉毛拧成一团。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很难忍得住好奇。”他只能道歉。“是我建议你主动来找他的,没想到你来了京都,他还是没时间见你,我这个建议反倒像是浪费了你一天的时间似的,看来我真不适合给别人出主意。”他自嘲道。


“不关您的事。”夏洛克放轻了语气,“他不总是这样,我们也并不像您想象的那样是对怨偶。事实上,他家有座私人岛屿,我们大部分的假期都在那里度过。去年冬天我说我厌倦了这样无趣的生活,他就和我一起飞到澳大利亚,他从当地人手上买了一辆旅行车,我们打算沿着A87号公路从阿德莱德开到达尔文。那次公路旅行一开始还算有趣,到处都是袋鼠和蜥蜴,还有骆驼比赛和公路列车。但是我受不了野营或者公路旅馆,所以第一天晚上我就生病了,他不得不叫来直升机把我们送回阿德莱德。我在那里花了半个多月养病,我们才又返回英国。前几天他给我看了卫星实景地图,原来被我们丢下的那辆车至今还在那条路边,无人问津。他说如果我愿意的话,我们还可以再回去完成那次旅行。”


“那很不错。”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夏洛克说的某些话在他看来,就好像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参与一场有钱名流真人秀似的。在他们分享那些你一无所知的生活的时候,你只能尴尬应承。


“但我认为那也不是重点所在。我需要的不是频繁地前往世界各地做走马观花的短期旅行。我需要的是一个崭新的开始,是一种与过去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我想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没有人能帮得了我。不管您还是他,任何人都不行。就算是我自己,也还需要漫长的独处时间,才能一点点地想清楚。”夏洛克说。


“那就尽管去做吧。你还年轻,就算做错了什么也没关系,你随时都可以从头再来过。”这男孩是如此令人嫉妒的年轻,又深受上帝的眷顾,就算他再怎么娇纵任性也好,人人都会照样偏爱他,随心所欲地犯错简直就是他的特权。


“和您说话真是轻松。您总是明白我要说的是什么,又不失时机地给我鼓励。我还从来没试过和别人这样简单地交谈。”夏洛克耸耸肩,然后又盯着他,“不过我觉得您今天总是故意恭维我,虽然我不擅长和人打交道,但这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吧?”


“这都怪你。如果你不是如此令人着迷,而是个肥胖秃顶的老头,恐怕我会像所有人一样掉头就走,又何必费这么多工夫?”他厚颜无耻地说。不知道从哪一刻起,故意招惹这个年轻男孩让他觉得非常有趣。


“您真是嘴坏!”夏洛克恼怒地拍了他一下,然后蜻蜓点水般地跃过寺庙庭园水池中的石柱,消失在后面树荫掩映的小路上。


晚餐他在一家街边小店里尝试了一些当地的炖菜和炸鱼,又配上了两杯店里特制的调和酒。夏洛克一直在烦闷地不停抽烟,店主会说简单的英语,所以问他是旅客还是留学生。他试着和店主交谈起来,店主建议他们一定要尝试花艺和茶道,并且告诉他们,如果等到秋天,可以在古寺里看到门前门后枫叶红遍。当他们离开小店,走在夜晚的河边的时候,晚风令夏洛克裹紧了身上的外套。


“我想我还需要再喝几杯,才能顺利度过这个夜晚。”夏洛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只希望我们回去的时候,艾德勒千万不要在那里。”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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