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莱德琳

传送门：【1】 【2】 【3】 【4】 【5】 【6】 【7】 【8】

（抱歉最近沉迷吃鸡拖更了QwQ

话说石黑一雄得了诺贝尔文学奖，我这个au正好跟上风了……）

【9】

当我发现夏洛克正坐在池塘边的长椅上和那个刻薄的女孩艾琳·A相谈甚欢的时候，我简直怒不可遏。一个女孩！我的老天，他甚至一点都不喜欢她们！他们两个有什么可聊的？

我当时的确是正在气头上，但我还是忍住了不想在女孩面前发火。我不得不承认如果那个时候她不在那里，我真的有可能会冲过去把夏洛克从长椅上揪下来，我甚至有可能会打他——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暴力的种子早就埋在了我心里。

我站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强迫自己数十个数字冷静下来，拳头捏紧又松开。他们中还是艾琳·A先看见了我，她跟夏洛克说了句什么，夏洛克转头看了看，她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起身要走，但是夏洛克阻止了她。

“你站在那儿干什么？过来吧。”他朝我挥了挥手。我忍住气朝他走过去。

“你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夏洛克·H？”我大声说，丝毫没有顾及措辞问题。

谁知道他竟然咯咯笑起来，转头去跟他的女伴说：“我说的没错吧？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去的。”

然后他们两个就笑成一团，我发现我的所作所为完全被他们当成了笑柄。我气的发疯，我想给他一点教训让他再也不敢这样做，但我更想找个地方藏起来，这样就可以不用再受到他们笑声的折磨。

“所以你只是为了取笑我吗？”我听到自己说，声音比我想象的要更虚弱些，“我不敢相信你会这样……”

“别误会，我又没有责备你什么。”他耸了耸肩，“再说我知道你会回来的，你也没有遭受什么损失。”

“我没有遭受什么损失？！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我的愤怒逐渐变成了难过，“我已经做好了准备要跟你一起走，可是你却……”

“好了好了，我已经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了，现在你可以回去了吗？”他不耐烦地想要赶我走，“你看上去状态不佳，最好别让别人发现你昨天晚上都做了些什么，至少也别让我惹上麻烦。”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突然懂得了他在梦里对我说过的那些话——他的确已经不再是我喜欢过的那个小孩了，这一点我早该明白。虽然我的心里还依旧不肯承认，但童年的影子的确已经从我们的记忆里渐渐消逝了。如果我有别的办法，我一定会做的更好，而不是对夏洛克说出那样的话，但是对于那时的我来说，我唯一想到能抵御这种压力的办法就是找个地方藏起来，用力拉扯自己的头发。

“我觉得我已经不再喜欢你了，夏洛克·H。”我对他说。

“什么？”他猛地抬起头来看着我。他变得稍微有些紧张起来，他赶走了那个女孩，让我跟他走到更偏僻的地方去。

“你不该说那样的话，”他低声斥责我，“你也不希望我们这种不正常的关系会被别人发现，对吗？”

“我只是实话实说。”我坦承道。他口中所说的“不正常”重重地刺伤了我，但我知道这个词曾经是我先用这里的。

“……我真的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处理这样的问题，但我知道你是认真的。”他沉吟了一下，“所以我的答案是没关系，如果你希望我们不再往来的话。”

但我的本意并不是想要和他断绝联系，我只是希望能在他那里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因为我不想就这样白白地在荒地上露宿一晚，也不想我做的事就这样被当成笑话……不过这个愿望已经不能实现，所以我也只好继续强撑下去。

“那就这样了？”我问。

“是的，就这样了。”夏洛克说。他转头走了，就像小时候我留他一个人在饭堂里自己走开一样。我知道我们从童年时代开始的友谊就这样断绝了，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再挽回。于是我也迈步离开了，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我从我那里把所有有关夏洛克的东西全都收了起来，然后一股脑地扔进了垃圾箱（我确实不应该这么做，至少应该留下一些还有用的送还给他），除了我之前塞进衣袋里的那幅画，因为我完全忘记了。那天傍晚我花了很长时间呆在外面，一边喝果汁一边坐在草地上发呆，其间还遇到了那个好心的女孩梅丽·M，跟她聊了一会儿关于他们小剧团的事（罗密欧和朱丽叶！我一直都想在剧团里混到一个角色，我曾经也拉着夏洛克去过，不过那件事后来惨淡收场）。直到夜里我坐在桌边看漫画的时候，经过维克多的提醒我才发现我一直试图在漫画里魔鬼的脸上涂上夏洛克的名字。

但我并不真的认为他是魔鬼，我只是觉得愤怒又难过。我为他鼓起勇气做了我并不想做的事情，可是他却只是把我当成了一个笑话。我恨他当我想到他毛茸茸的卷发，他猫一样的绿眼睛，他略有几颗雀斑的脸颊，他挑衅般的神情，和我跟他接吻时的情景——而我不会再有机会跟他接吻了。我也恨我自己。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思考了这样几个问题的答案：

1.夏洛克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就不得不先回答另一个：这样的转变，对夏洛克来说究竟是好是坏？如果我一定要从中选择一个答案的话，我会承认这样对他更好而不是坏。

并不是一夜之间夏洛克就从我们之间最受人欺负那个变成了最受人欢迎的那个，但这个过程的确进展得很快。就像那个时候我们疯长的身高一样，仅仅一个夏天之后，夏洛克就变得跟我一样高，而等到冬天结束的时候，他就足足高出了我一个头来（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始终都没有想明白）。也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们中忽然就有人发现了这个曾经又瘦又小的男孩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高挑美丽的少年。对于那个年纪的我们来说，很少有人能真正弄懂同龄女孩的想法，她们开始变得太过神秘莫测且富有领地意识，就好像已经成为了与我们截然不同的一种生物。这就是为什么夏洛克会突然变成大家争相迷恋的对象，因为他有女孩一样苍白的皮肤和弧度完美的嘴唇。我敢打赌那时候喜欢他的男孩绝大多数都只是“弄错了”，就像那时候我们中大多数人都只是徘徊在门外一样，他们只不过是想通过这样错误的尝试来打开一扇正确的门。

而对于女孩来说，她们会从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观点来看待这件事。由于异军突起的领地意识，她们开始不再接纳任何完全属于我们这个群体的东西。我甚至记得有一段时间女孩们就像纷纷商量好了一样不与我们一起做任何事，上课时女孩们的座位会自动围成一个圈，平时你也绝对没办法打断她们之间的对话，游戏室和足球场上不会再有女孩出现，她们甚至希望能有一个只属于女孩的独立空间让她们可以放自己喜欢的唱片或者看肥皂剧。这些对我们来说都是难以理解的（因为是完全没必要的），就好像我们和女孩们之间隔开了一道无形的墙，但由于曾经被霸凌的经历，夏洛克从来不真正属于我们这个群体。女孩们喜欢他聪明胜过喜欢他的样子，他并不完全符合她们对男孩的定义，但又远超她们的预期，如果她们这个群体一定要接受一个外来者的话，夏洛克就是最好的人选。这就是为什么他能与艾琳·A形成那样亲密的一种关系，甚至连以前同样叫过他怪胎的女孩也跟他成为了朋友。就这样，在我们曾经漫长的竞相角逐之中夏洛克反而脱颖而出成为了跟女孩们关系最好的一个，这个结果真是令人大跌眼镜。

但是对于我来说，整件事情又显得非常不同，因为我的视角是离夏洛克最近的。说实在的，我从没有为了夏洛克的外表变化而产生什么严重的危机感，不过后来我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大概只是因为我太迟钝了。当我还沉浸在童年余晖里的时候，只有一件事曾经引起过我对个问题的重视，那时候有一对夫妻来到基地里，想要领养我们其中的一个做他们的孩子。

这种事情不常发生，但也不是闻所未闻的。一个有特殊需求的家庭在符合了所有条件的情况下，的确可以申请领养我们其中的某一个，这样我们也就有机会成为一个拥有真实身份的人类。这当然是一件不敢相信的好事，但是渐渐我们之中也有传言，尤其是阴谋论者认为这种形式的领养只不过是另一场惨剧的开端，有人甚至认为正常人类只会把我们带回家去宰杀掉做成晚餐。

我从来都不相信阴谋论者的说法，但我对外来的领养家庭也充满了本能的不信任。当然，我知道我是肯定不会被任何人挑中的，原因是我太过普通，只不过是一个没什么特点的男孩而已。即使是有个无聊透顶的外来家庭想要挑中我，他们也可能同样会挑中维克多，因为我们两个确实有点像，尤其是我们都有金黄色的头发。基地里拥有这样特征的男孩还有很多。

但是夏洛克完全不一样，他就是那种在人群中你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小孩，因为他身上永远存在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就好像黑暗里点燃的火光一样。我一直担心夏洛克会成为外来家庭中意的人选，当然我并不是嫉妒他能得到一个机会去外面过正常人的生活，但我忧心我不得不一个人面对未来的捐献和终结。我希望我的未来里能有他，而且我不希望这种期盼会戛然而止。我不想孤独地死去。

我不太清楚夏洛克的想法，不过他一直以来都不太热衷于基地里的生活，似乎在他看来这些东西大多都只不过是强加给我们的，我们绝对还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但是被外来的家庭领养算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吗？毕竟我们都知道那个机器小孩的故事：他被人类家庭领养又抛弃，最终独自在海底沉睡了两千年。

跟人类比起来我们显然要更接近于那个小机器人，没有人想像他那样在海底沉睡两千年，所以也没有人真正想被外来的家庭领养。那时我正边上课边胡思乱想着这些事情，转头却发现夏洛克在轻敲窗户上的玻璃吸引我的注意，并且做手势要我快点出去和他见面。我迅速关上书从后门溜了出去，夏洛克就在树下面等我。

“我知道你可能会有很多疑问，不过我需要你现在就打我一拳。”夏洛克开门见山地说。

如果放在平时我肯定被他的话弄糊涂了。不过最近每个人心思都放在领养这件事上，大家的话题也没有其他，所以就算是夏洛克也不会例外。

“你是想留下个伤痕，这样就可以不被外面来的家庭选中，对吗？”我问。

“是的，我一点也不想被他们领养。”夏洛克点点头，“不过因为哈德森太太那件事，我害怕我会被他们选中。”

“但如果你想到外面去的话，这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我低头盯着脚尖，“你可以到外面去生活，就像任何一个正常人类一样，你说不定还可以……还可以活到一百岁呢！”

我说这些话当然是口不对心。实际上这个念头让我感到很难受，如果夏洛克真的离开了，他一定会忘了我。作为克隆人，我们的生命都太短暂了，而且我很有自知之明，我知道我没办法让夏洛克永远记得我。

“但是活那么长时间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夏洛克摇了摇头说，“如果不能跟你一起的话，我完全看不到那种必要性。就算是他们真的想要领养我，那也得带上你一起。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走的。”

我跟他的想法一样，所以我有点动摇了。“但你不怕脸上留下一个伤痕会更引人注目吗？”

“不会的，这样只会让人迫不及待想要移开目光。”夏洛克说着把他的一边脸颊凑过来希望我能打他一拳。他好像完全不知道他在我眼里有多可爱，所以我捧着他的脸吻了他。

后来我们想了点别的办法，把夏洛克一头漂亮的卷发塞进帽子里，在他脸上抹了点泥灰让他看起来脏兮兮的，一点也不招人喜欢。等那对夫妻真正来到的那一天，我们所有在年龄范围内的小孩都挤在一起惴惴不安地等待着被挑选，就好像笼子里的动物一样瑟瑟发抖。没有人真的想被选中，所以大家看起来都垂头丧气，心神不宁，故意回避眼神接触。躲在人群的最后面，我和夏洛克悄悄牵紧了手，我们很少有这种能大胆牵手的机会，我的心跳加速，手心里全是汗（这样一定非常令人讨厌！），但夏洛克什么也没说，也没有收回他的手。我们就这样静静地握着手很久，就好像四周一片寂静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尽量向前站，把夏洛克挡在我身后不让别人看清他。

然而最终的结果令人大失所望，那个外来家庭对我们只是匆匆一瞥，我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他们的样子他们就已经离开了。不过那时候我和夏洛克都为此而感到很高兴，脚步轻快一路飞奔下楼梯，就好像刚刚赢得了一场重大的胜利，却差点和那对夫妻以及基地负责人艾米莉小姐迎头撞上。夏洛克迅速低着头从他们身边溜走了，我迟了一步，却看到那对夫妻在哭。后来我们才从各种道听途说那里弄清了整件事情的原貌，原来那对夫妻是为了寻找一个跟他们车祸丧生的孩子相似的小孩，他们不具备在福利机构领养一个正常人类小孩的资格，又负担不起克隆技术的私人服务，所以只能把目光转向别的地方，不过也始终未能如愿。

-TBC-